《霜落知寒----人情冷暖》

多博鱼 · 发表于 2025-10-21 10:19

清晨推开窗，白霜正趴在青灰瓦檐上，像谁撒了把细盐，把老巷的棱角晕得柔和。墙角的爬山虎蜷着红褐色的枯叶，叶脉上凝着的霜花，指尖一碰便化作凉丝丝的水痕 —— 这是北方的深秋，霜落之时，连空气都带着清冽的寒意，却总在某个转角，撞见人心底的温热。
   楼下的修车铺照例开得最早。老王头蹲在门口，正用抹布擦着一辆旧自行车的链条，呼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散开。他的棉手套磨破了指尖，露出冻得发红的指关节，却依旧慢悠悠地转着扳手。“小王啊，上班去？” 他抬头看见我，嗓门带着晨起的沙哑，“今儿霜大，路滑，骑车慢点。” 我笑着应下，想起上周加班到深夜，自行车突然爆胎，正是老王头从暖被窝里爬出来，借着路灯帮我补胎。当时他摆摆手说 “举手之劳”，可那碗他顺手递来的热姜汤，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，驱散了整夜的疲惫。

   巷口的早餐摊却透着几分冷清。张婶把蒸笼盖得严严实实，却还是挡不住寒气，她搓着冻僵的手，眼神不时瞟向路口。往常这个时候，摊前早排起了长队，可今天只有零星几个客人。“张婶，来两根油条。” 我递过钱，她却多塞给我一个热乎的茶叶蛋，低声说：“刚煮好的，给孩子带回去。” 我才想起，昨天听邻居说，张婶的儿子在外地打工，原定这周回家，却因为疫情改了行程。霜气里，她望着路口的身影，比蒸笼上的白雾还要单薄，可递出茶叶蛋时的掌心，却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
   走过中段的青砖路，看见李奶奶正踮着脚，往二楼的窗台放一盆绿萝。她的儿女都在城里，老伴走后，就只剩她一个人守着老房子。前几天降温，她关节炎犯了，走路一瘸一拐。我正要上前帮忙，却见对门的小姑娘提着一个保温桶跑过来：“李奶奶，我妈妈煮了羊肉汤，您趁热喝！” 小姑娘踮着脚，把保温桶塞进李奶奶手里，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。阳光穿过霜雾，落在小姑娘的发梢上，也落在李奶奶眼角的皱纹里，暖得让人心里发颤。

   巷尾的杂货铺却关着门。老板老陈是个孤僻的人，平时很少和邻居说话。听说他儿子生病住院，花光了所有积蓄，连杂货铺都快开不下去了。昨天路过时，还看见他蹲在门口抽烟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。可今天，杂货铺的门上却贴着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“暂休三日，感谢邻里关照”。纸条旁边，放着几袋晒干的山楂，那是老陈夏天自己种的，往年都会分给邻居们吃。霜落在山楂袋上，像一层薄薄的糖霜，却让人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。

   日头渐渐升高，瓦檐上的霜开始融化，顺着屋檐滴落，砸在青石板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老巷里渐渐热闹起来，修车铺的扳手声、早餐摊的吆喝声、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，驱散了清晨的寒意。我站在巷口，看着来来往往的邻里，忽然明白，霜落知寒，可人心的冷暖，却从不在霜雪的厚薄。就像这老巷里的人们，平时或许各忙各的，看似疏离，可当霜雪降临，总会有人递上一碗热汤，伸出一双援手，用细碎的温暖，抵御世间的寒凉。

   霜落瓦檐时，寒的是天气，暖的是人心。这人情冷暖，就藏在霜雾弥漫的清晨，藏在邻里间一句简单的问候里，藏在一碗热汤、一袋山楂的善意里，让每个寒冷的日子，都有了抵御风霜的勇气。